很久很久以后，奈奈終于離開了小山村，來到了大城市。在這獨自生活的二十多年里，每當(dāng)她從電視廣告里，雜志封面上瞥見圣誕老人的身影，奈奈總會一遍又一遍地想起外婆，想起柏德，想起那本童話還有圣誕老人的禮物。那是一個寧靜而偏遠的小山村，所有的孩子都盼望著過圣誕節(jié)。按理說，作為土生土長的山里人，他們不該知道這樣一個來自遙遠國度的華麗節(jié)日?？珊⒆觽儏s總沒日沒夜地幻想著——圣誕老人的雪橇與拉動雪橇的麋鹿先生。每逢圣誕前夕，孩子們都會虔誠地許愿，然后脫下自己的臭襪子，放在床頭，等待著睡夢中降臨的禮物。甚至在圣誕到來臨前的一個月里，連大人們安排的農(nóng)活和家務(wù)都不做了。

這都要歸功于奈奈的外婆，她總會在夜空下的火堆旁一遍又一遍地給孩子們講述外面的世界。孩子們會席地而坐，手肘擱在膝蓋上，用雙手捧著自己的小臉蛋，用耳朵拼命地吮吸著遙遠的一切。而村里的其他大人，都無比討厭她，她的故事就像一個個魔咒，詛咒著山村的衰敗，勾引著孩子逃往外面的世界。“奈奈的外婆是個瘋女人！成天瘋言瘋語！離她遠點兒！”大人們一開始總這樣說，但孩子從來就不肯聽大人的話。大人說，東邊有鬼！孩子就想扮鐘馗！大人說，西邊有狼！孩子就想去放羊！經(jīng)過外婆的講述，圣誕老人與麋鹿先生在夜空中遨游的盛景，遠比傳說中的飛機更加動人，畢竟這里的孩子從未見過真正的飛機，只從柏德舅舅的嘴里，聽說過這只鐵身鐵翅的巨鳥。但圣誕老人不同，他們真的見過，在那本支教老師帶來的童話書里。鮮艷的紅衣紅帽，雪白的大胡子，還有那頭勇往直前，奔跑不息的麋鹿先生。他們是夜空里最閃亮的星星，不斷地給予孩子們靈魂的指引。那是村里唯一一本童話書，是幾年前一個支教老師帶來的，孩子們你爭我搶，直到每一頁都沾上了手汗，直到封面、書角都被翻爛。而奈奈是村里唯一一個沒有翻過那本童話書的孩子。每個孩子都想讀，一拿到手，就不肯再輕易交出來?？蔁o論多艱難，他們總有辦法搶到，哪怕只是一小會兒，也能大飽眼福。

只有奈奈不去搶。

(資料圖)

外婆說，

這個世界上沒有一樣?xùn)|西是永遠屬于你的。

搶到了，也不屬于你。

你想要一樣?xùn)|西，就該拿另一樣?xùn)|西去交換。

可惜，那本童話對于這個貧乏的小山村來說，

實在太珍貴了，沒有任何東西可與之交換。不久后，那本童話就消失了。沒人知道它去了哪里！

奈奈氣呼呼地說，一定是圣誕老人看大伙兒不愛惜書本，把書給沒收了。孩子們一聽這話，又羞又惱，約好了似的不接奈奈的話茬。只有柏德在一旁說著風(fēng)涼話說，我看吶，是有些人......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！好在外婆知道圣誕老人的故事，這才讓她在小伙伴們之間有了立足之地?！爸挥心文我娺^圣誕老人！”村里的孩子都這么說。說得久了，連奈奈自己都相信了，孩子們常常圍著她，逼著她講述偶遇圣誕老人的奇事。奈奈在一遍遍地講述里，將無數(shù)份幻想凝結(jié)成了一種似幻似真的記憶。“一天夜里，我抬頭望向夜空，打了個哈欠，哈欠化成一團白霧，滾成眼前的云朵，突然一道金光閃現(xiàn)，是圣誕老人和他的麋鹿先生，只見紅衣老人面帶微笑，悠閑地坐在雪橇上，還沒揮動韁繩，麋鹿先生就把他的四只蹄子蹬得飛快，踏碎一片片云朵，在星辰之間來回遨游，簡直像是一場逃亡。”孩子們每回都聽得津津有味。哪怕他們從未收到過圣誕老人的禮物，也深信不疑。只有柏德不信?！八?，他給你禮物了嗎？”柏德叼著枯枝，模仿著大人抽煙的樣子。奈奈搖搖頭“沒有，但今年平安夜，有希望?！薄盀槭裁?？”柏德問?！巴馄耪f，希望是一種力量?！薄翱甥溈苏f，圣誕老人是騙人的！”麥克曾是村里的支教老師，長得像外國人，名字也像，就是從來不肯講外國的故事。他和其他來到這里的支教老師一樣，來了不到一年就走了，只留下一堆乏味的教科書，和那本關(guān)于圣誕老人的童話。柏德曾向麥克求證過圣誕老人的真實性。麥克說，那是迷信，要不得。要相信科學(xué)，比如，飛機。這樣的回答讓柏德很是驕傲，因為有一年他的舅舅回到山里，逢人就說，飛機的形狀，發(fā)動機的聲響。“別看就是一塊鐵，可它飛得那么高，那么快，簡直就是孫悟空的筋斗云。”村里人問舅舅“你在外面做什么買賣，這么賺錢，還能坐飛機！”舅舅說“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，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！膽子大，吃天下?！蹦鞘前氐伦钌駳獾娜兆?。

因為他有一個見過世面的舅舅。這很大程度上掩蓋了，他父母雙亡，

只能和爺爺相依為命的現(xiàn)實。

相比圣誕老人，他更喜歡舅舅口中的飛機。那才是真實世界里的雪橇，只有飛機才能帶領(lǐng)他離開這座荒涼的大山?！八阅憬衲暝S了什么愿望？”柏德問。“你呢？”奈奈反問道?！拔矣植恍胚@個！”

“如果是真的，你最想要什么禮物？”“飛機，一架飛機！”“飛機可裝不進襪子里！”“模型也可以?！?/p>

奈奈聽完笑了笑，

柏德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嘲諷，

一把拽下叼在嘴里的枯枝狠狠地甩在地上。一個月后，平安夜到了。

孩子們早早爬上床，將破洞的襪子擺在床頭，等待著奇跡的降臨。第二天一早，孩子們都赤著腳走出家門，手里捏著空蕩蕩的襪子，望向天空，吐出一口口失望的嘆息。只有奈奈得到了禮物。一架飛機，木頭做的。雖然只有掌心的大小，但精致得出奇。她像是生怕弄壞飛機似的，先將襪子套在手上，才小心翼翼地拿起飛機。目光在手上的襪子和飛機之間來回流轉(zhuǎn)，突然會心一笑，踏出房門，跑到了柏德跟前，驕傲地舉著飛機來回晃動。柏德瞪大眼，咬斷了口中的枯枝，像是大人踩滅煙頭一樣，將掉落的半截枯枝用腳尖碾進了泥土里?！斑@不可能！”柏德嘴里這樣說，雙眼卻死死盯住奈奈手中的飛機?！翱晌艺娴牡玫搅孙w機！”“這是我的愿望！你偷走了我的愿望！”說罷，一把搶過奈奈手中的飛機，跑開了！奈奈楞在原地，

反復(fù)搓著套在手上的那對襪子，

覺得自己像是一只失去了伙伴的小熊。

很快，柏德?lián)尪Y物的消息就在村里傳開了。

大人們并不在意一件木頭玩具，畢竟村里什么都缺，唯獨不缺木頭?？珊⒆觽兌技訅牧?，因為這件禮物，證明了圣誕老人真的存在！孩子們紛紛鄙視起柏德的舉動，這是搶劫！但心底還是忍不住羨慕著。

畢竟，無論通過什么方法，柏德的的確確得到了禮物。相比名譽，孩子們更喜歡實際的東西，更何況，那是所有人都沒見過的飛機。這種嘴上的譴責(zé)，心底的羨慕，很容易演變成一份深入骨髓的嫉妒，孩子們都不跟柏德玩兒了。沒多久，柏德就意識到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自己和那架木頭飛機。孩子們照樣每晚去奈奈家門口，圍在火堆旁，聽外婆講故事，可柏德不敢去，不是因為他搶了奈奈的飛機，所有孩子都知道，無論是誰犯了錯誤，奈奈的外婆都不會責(zé)怪，反倒會更加關(guān)心犯錯的孩子。柏德不去，只是不想驗證自己被孤立的事實。

他將自己關(guān)在屋里整整兩天，就連爺爺喊他吃飯，也不理睬。直到他做了一個夢！一個有關(guān)于圣誕老人的夢。那是圣誕老人的另一個版本！第三天中午，他仰首闊步地走出家門，逮到小伙伴就說，其實圣誕老人，是個大壞蛋！圣誕老人給孩子禮物，是一種考驗！小伙伴們聽不懂，他就繼續(xù)說，只有壞孩子才能得到禮物！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，圣誕老人才沒空搭理老實孩子，他拋下禮物，就是為了挑選出最聰明的小孩，什么叫聰明，就是敢于去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。只有強者才配得到禮物。圣誕老人會偷偷記下聰明小孩的名字。來年還會給他們禮物。說這話的柏德，仿佛被舅舅靈魂附體，神情里滿是舅舅的影子。聽故事的孩子們都向他投來一種奇怪的目光。那些目光里，有懷疑，有憧憬，有相信，有崇敬。沒幾天，村里就流傳起了圣誕老人是個壞老頭的說法——他是在用禮物去考驗聰明的小孩，挑選敢于爭取禮物的小孩。只有爭取到了禮物的孩子，才能在來年收到更精美的禮物。柏德重新獲得了朋友們的擁護，生活恢復(fù)了往日的歡樂。孩子們圍著柏德，讓他再講講圣誕老人的故事，對于孩子來說，一個略帶邪惡的角色總是比一個慈祥的老頭更吸引人。只有奈奈失落著。夜里她看著從前被小伙伴們團團圍住的篝火，心里一陣酸澀。外婆跨出門檻，將火光挑旺?！巴馄?，你說圣誕老人真的是個壞人嗎？”外婆許久都沒有說話，可奈奈還是耐心地等待著。村里人都說，外婆是外面來的瘋女人！她不屬于這個地方！奈奈信又不信。她不信外婆是個瘋女人，

但她相信的是，外婆不屬于這個地方！村里人說，外婆無父無母，流落至此，是外公好心收留了她。可她仍不知足，這一生都在策劃逃跑，只是村里人多口雜，幾次逃跑都被抓了回來。奈奈每每聽到村里人這樣說外婆，就會哭著跑回家，向外婆求證！但外婆從不辯解什么，只是在門口點起篝火，講起外面的世界。奈奈聽著聽著，就忘了悲傷。漸漸地，她發(fā)覺，外婆的記憶是一個寶藏。后來有一年，村里迎來一場大地震，那倒是一個逃跑的好機會，山崩地裂，屋梁倒塌，村民死傷無數(shù)，沒人有閑心去關(guān)心一個瘋女人的去向。但那一回，外婆沒有跑，因為整個家，只有奈奈和她活了下來。如果她跑了，奈奈就成了孤兒。

從那之后，沒人再嚼舌根了，他們似乎將外婆也看成了自己人。只是每當(dāng)外婆講起圣誕老人，講起外面的一切，村里人還是會嘟囔兩句敗興的冷言冷語！“圣誕老人不是壞人，你不是得到禮物了嗎？”外婆的表情在火光的閃爍下，意味深長，仿佛什么都瞞不過她的眼睛?！翱?，那是被柏德?lián)屪叩??！薄半y道你不希望他得到禮物嗎？外婆脫下奈奈手中的襪子，盯了一眼她的小手，又摘下自己的帽子，拿剪刀一挑，抽出了線頭。一邊抽線，一邊說，“圣誕老人，其實是從最黑暗的隧道里逃出來的，他經(jīng)過地獄之火的考驗，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，他給壞孩子禮物，讓好孩子得不到禮物！”“為什么？”“因為，他不可能給所有孩子都準(zhǔn)備一份禮物，夜晚是有限的?？倳袥]收到禮物的孩子！所以，他送出的不是希望，而是失望！”“真的嗎？”“是真的，這些可都是麋鹿先生告訴我的！那些輕易得到禮物的孩子，會被慣壞！最終成為生活的懦夫，失敗者。而沒有得到禮物的孩子，將學(xué)會更多。比如，自己努力，靠自己的雙手，一次又一次地創(chuàng)造美好的東西。禮物，是別人送給自己的，也可以是自己送給別人的。但最厲害的禮物，是自己送給自己的。最終，那些懂得給自己創(chuàng)造禮物的人，才會成為更好的人！”外婆手中的襪子和帽子已經(jīng)拆成了線團，而這些線團將會創(chuàng)造出一副全新的手套，戴在奈奈的小手上。外婆盯著奈奈被火光照得紅彤彤的小臉說，你會繼續(xù)創(chuàng)造自己的禮物嗎？奈奈在火光之中朝外婆點了點頭。突然一陣腳步聲......奈奈說，有狼？外婆說，是柏德。幾天后，村里傳來了一個壞消息！柏德的舅舅在外面搶劫，被警察抓了！將要做很久很久的牢！村里人都說，那是他的報應(yīng)！誰叫他一回來就炫耀自己坐過飛機！原來他的錢都是搶來的！坐牢，是他的報應(yīng)！

這些事情只在大人們的嘴里來回流轉(zhuǎn)，變形成各種奇怪的模樣！孩子們并不關(guān)心，只有柏德露出了沮喪的表情。臉上的那股神氣勁兒徹底消失了......對他來說，對外面世界的想象，現(xiàn)在只剩下手中的飛機了。可沒多久，就連這架木頭飛機也被小伙伴們搶走了，因為小伙伴們都相信了他說的故事，比柏德自己還要堅信，于是紛紛爭做聰明的小孩——要成為一個敢于爭取的人，只有敢于爭取的孩子才會被圣誕老人所青睞。飛機在一個又一個掠奪者之間流轉(zhuǎn)，在一次又一次的爭搶之中，折斷了翅膀，成了一根光禿禿的小木棒。柏德氣得直跺腳，在眾人面前發(fā)誓“明年，明年圣誕老人會給我一架新的飛機，比這架更精致。我一定會得到的！因為我是第一個敢于爭取的人！”所有孩子都等待著看他的笑話。只有奈奈沒有笑，而是沉思般地站在人群深處。為了這個愿望，柏德每晚睡前都跪在屋外虔誠地祈禱。哪怕大雪紛飛的日子也一樣。第二年平安夜當(dāng)晚，柏德發(fā)了高燒，連襪子都沒脫，就昏睡過去。夢里他聽到窗戶被推開的聲響，可他渾身猶如被烈火灼燒，動彈不得。醒來時，床頭真的出現(xiàn)了一架飛機，還是木頭做的，真的比上一架飛機更加精致。柏德看著床頭的飛機，想拿卻不敢伸手。因為昨夜，柏德做了一個夢，一個噩夢。夢里麋鹿先生推窗而入，露出駭人的牙齒對他說出了故事的另一個版本?！鞍氐?！你是個壞孩子！你覺得熱嗎？熱就對了！你正在接受地獄之火的懲罰！你看看我吧，看看我的鹿角，看看我的皮毛！這些都不是我原本的樣子！你想知道我是誰嗎？其實我原本和你一樣，只是一個想要得到禮物的孩子！雖然我的年齡比你大上許多，但我也只是一個可憐人！只可惜，我搶了別人的禮物，我的惡行被圣誕老人發(fā)現(xiàn)，我的肉體被他逮捕！接受這地獄之火的懲罰！我那人類的身體在地獄之火里化為灰燼，最終燒成了鹿的模樣！至于你說的那個故事，快忘了它吧！簡直就是無稽之談！那些沒得到禮物的孩子，搶了別人的禮物，他們是壞孩子。圣誕老人就是用此方法，挑選人間的壞孩子，那些壞孩子會在往后的每一個平安夜里，變成一頭頭麋鹿，一遍遍穿梭于地獄之火。永世難忘，這個噩夢，會持續(xù)一輩子！”“那......那怎樣才能逃出噩夢？”柏德的心簡直要從嗓子眼兒里跳出來了！“物歸原主?！闭f這話的麋鹿先生在柏德的眼里幻化成了舅舅的樣子！難道說，這頭麋鹿就是正在接受懲罰的舅舅嗎！從噩夢里回過神的柏德看到了站在門外搓著雙手的奈奈。瞧啊！她又在炫耀她的圣誕禮物了！

戴在手上的那副嶄新的手套。此時的柏德顧不上氣惱，

滿腦子都是噩夢里的那頭麋鹿的訓(xùn)話。他立馬跳下床，要將床頭的飛機還給奈奈！可奈奈卻一臉壞笑，不肯要。

那笑容讓柏德想起了他第一次沖奈奈說出愿望的時刻。莫大的嘲諷，再次襲來！柏德既害怕，又憤怒地說“難道你是要報復(fù)我嗎？讓我永遠留在噩夢里！”奈奈一歪腦袋，聽不懂柏德在說什么！奈奈不肯要，柏德就硬塞。飛機在兩人手中推來推去！來回之間，柏德扯掉了奈奈的手套。奈奈的手往身后一縮?？砂氐碌碾p眼，已經(jīng)捕捉到了那觸目驚心的一瞬。奈奈的兩只小手上，爬滿了細(xì)細(xì)密密的傷口。這時，門外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，是小伙伴們涌到了門外。不一會兒奈奈的外婆走了進來。“那是奈奈熬了好幾晚，親手為你做的?！蹦文魏π叩卮瓜骂^，腳尖在地上畫圈?！叭ツ昴且患茱w機，也是！”孩子們圍在門口七嘴八舌地說著什么......

最終落成了層層疊疊的嘆息。似乎每個孩子都在用不同的句式說著同一句話，

“所以，世界上真的沒有圣誕老人嗎？”柏德沉默了許久，又猛地抬起頭“不，世界上有圣誕老人！”說這話的柏德死死盯住奈奈的小腹，仿佛目光能穿過奈奈的身體，撫摸她藏在身后的那雙傷痕累累的小手。外婆幫奈奈重新戴好手套，牽著她離開。門外的孩子們紛紛讓出一條窄道，無數(shù)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奈奈被手套包裹住的小手。外婆一扭頭，沖著柏德講“奈奈可不是圣誕老人。圣誕老人是你自己，是自己的雙手。”很多年以后，奈奈長大了，離開了大山，讀了很多書，看了很多事，明白了什么是窮鄉(xiāng)僻壤，明白了什么是買賣婚姻。她終于弄清了外婆美好的前半生和悲慘的后半生。只可惜，那時候，外婆已經(jīng)不在了。她沒法帶著外婆重新回到外面的世界。但她始終記得那一年，在圣誕前夕的一個夜里外婆對她說的話?！鞍氐率莻€可憐的孩子，沒有爸爸媽媽，他很孤獨，他很需要圣誕老人?！薄翱扇逯挥形覜]有看過那本童話，只有我沒見過圣誕老人的樣子！”

外婆從懷里掏出一本皺皺巴巴的冊子遞給了過來。

奈奈還沒伸手，就瞥見了封面上，

那張滿是劃痕的圣誕老人的臉。“怎么會在你這兒？”奈奈瞪圓了雙眼。“是柏德偷偷送來的，柏德說，他知道你也很想看！”“他還說我吃不到葡萄呢！”“現(xiàn)在你吃到了！別人給了你葡萄，你該怎么辦？”“拿禮物和他交換！”“對！”“可......我也沒有飛機。”“飛機和圣誕老人一樣，都是人們嘴里的故事。”

外婆見奈奈聽不懂 ，便繼續(xù)說“世上的一切都是故事，而人活著就是為了創(chuàng)造故事。”“我有外婆，外婆有許多故事?！薄安?，你要創(chuàng)造自己的故事?！蓖馄耪f完，將手伸到火堆里，抽出一根燒得通紅的樹枝，在地上畫出了飛機的形狀。奈奈眼看著一架飛機在地上漸漸成型，思索了片刻，便沖回屋里，將童話藏在了枕下，一次也舍不得翻開。雖然那天并不是平安夜，可她仍覺得收到了最好的圣誕禮物。她決定了，要親手制作一份禮物，與之交換。送出圣誕禮物這件事，是她自己創(chuàng)造的故事，而這故事，將是她送給自己的——成長禮物。